前几天忽然觉得硬盘声音不对要出问题,才赶紧整理照片拷贝存档,一看连2006年去肯尼亚的照片还那么原封不动的放着呢。时间不绕人啊,都十二五了,我十一五该干的事还没干呢。这几年每年都抽出些时间去些好玩的地方,但好些细节现在都已模糊了,随着老年痴呆症状日趋明显,如不赶紧记下来,恐怕再过些年,那些好玩的事就全都象老照片一样,颜色褪去,模糊难辨了。所以我要赶紧动手,也不用管什么时空顺序,想到哪儿写哪儿,千万别把这些东西当作旅行攻略,这只是一些做给自己和朋友的记忆陶片,一些翻出来还能逗大伙开心的永不过期的糖块。 一,天堂
要去天堂不是很容易,你必须从东非肯尼亚的首都内罗毕开始。内罗毕不大,但有两个机场,你可别走错了,国际机场不行,要找到那个在动物园附近的叫Wilson的小机场。然后订一家叫SafariLink的小包机公司的机票。飞机是一种单螺旋桨的12座Cessna Caravan,看着不是很结实的样子。要不是他们的宣传册和网站上说他们是联合国粮食署,难民署,艾滋署,老白署等等的指定运输公司,安全系数极高,记录良好,你还真会有点不放心。
当然一上了飞机,你也就别多想了。如果你不是那种坐过山车爱尖叫的人,我建议你做到飞行员右边的副驾驶位子上,这样你能尽享一路上的风景。前半个小时飞过的是鲜有绿洲的荒漠,这是masa人放牛的地方,看上去很像美国西部片里常见到的背景 (当地人说奥巴马他爸的老家就在这一带,这儿的民俗是哥哥死了,弟弟就必须把嫂子娶回来,即使是得艾滋病死的也得如此处理)。飞机再向东北飞,越飞越绿,时有小河在茂密丛林中穿过,好像也没什么人迹。再飞一会儿看到印度洋了,海边除了沙滩就是一丛一丛的mangrove树。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以后,飞机降落到Lamu International Airport。机场随小五脏俱全,跑道一条,百十来米,候机楼一座,无窗无门,是用绿色玻璃钢做顶的一个木头棚子,出门的地方还有一家免税店,只是没有店员,唯有一只贪睡的虎皮胖猫看店。你把行李交给一个推手推车的大爷,然后随着他走出机场到不远处上船。斑驳的机动木头船能装十来个人和他们的行李,人上齐了,船长启动了山响的柴油机,船便怒吼着出发了,它穿过一条窄窄的蓝绿色的海峡,目的地是对面的Lamu岛。离岛比较近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些矮小的方形建筑,其中有一个白色的是岛上的医院,医院拥有岛上唯一的一辆汽车。离医院不远有几个小棚子,棚子边的烟筒偶尔冒点黑烟,据说那是岛上的发电厂,靠船运来的一桶一桶的柴油发电。
船没多久就到了,你从石头砌的码头拾级而上,再往左一拐,你会看到一个小小的半露天的酒吧,你现在离天堂不远了。你在酒吧里喊一声“Kate”,金头发的Kate一会就会裹着大花裙子光着脚晃过来打招呼 (Kate 这名字很英国,就象男孩叫Ian一样,估计随着王妃的知名度不断提高,给小孩取这个名字的也会越来越多)。Kate二十多岁,苹果脸,有点小胖,哑嗓子,英国口音很重,但是不招人烦。如果有可能,你最好给Kate发根烟,她最喜欢短枝的骆驼。点上烟,你就跟Kate套套近乎,夸她身材好,说她肚脐上带的那个小银环儿很性感,然后说你想住酒吧对面靠海那个小院里的其中一间行不行,她肯定很惊讶,吐口烟用夸张的语气问,HOW did you know that,你就说你有一个哥们2006年的夏天来这住过几天,回去他跟你忽悠说这儿就是天堂。
我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我住的地方叫Peponi,是斯瓦西里语天堂的意思。我觉得名字起的不错,天堂好像应该是这么一个距离特别远,时间特别慢的地方。天堂就在这儿,但跟我想象的还不太一样。首先这里没有管事的,既没有上帝,也没有St. Peter 之类的行政人员,居民好像都差不多,不存在谁领导谁的关系,大家都住着类似的方型土木结构的楼房,每家的阳台都在顶层,每家的顶层都有海景。天堂里有一辆汽车,是医院的,我没看到过,还有好多头驴,这些小毛驴都很能干,平常从码头上卸下来的大大小小的东西都由它们送往全岛各处,除了送货还拉人。闲下来的时候它们就东摇西逛,找吃的,溜达,我还亲眼看见一只小毛驴调戏一只睡觉的大胖猫。虽然小驴们长的都很妩媚,大眼睛黑眼圈,一副温顺可爱的样子,其实内心并不纯洁。我第一次尝试骑驴从小镇回住处,距离没多远,驴的主人说没事它很听话,你就自己摸索吧,等你到了我去找你收钱,然后他骑上另一头驴,一驴当先的走了,剩下我谨慎缓慢的和小毛驴一起上路摸索。什么事的第一次都有类似之处,即使事先有准备,甚至刚刚观摹完老手的演示,轮到自己了又是另外一回事。骑在驴上感觉它的行走速度可比在旁边看着要快多了,它走起来是熟练而有节奏的,毕竟是四条腿,坐在上边想调换个姿势都不容易,我一边走一边觉得屁股下边垫的麻袋片越来越磨人。好不容易趁它下坡减速调整了一下重心,就在这时,小驴扭回脖子瞪了我一眼,还龇出很黄的板牙,发出了呜呜的威胁,大概是说你会不会骑呀,第一次吧,规矩也不懂,真雏,唉。
天堂白天很静,海滩都是白沙,几十里长,没什么人。我游一会,歇一会,看着印度洋特有的那种层次很多的云山发呆。好景色好气候都会降低人的逻辑思维能力,语言似乎也变得很多余,头脑里都是一些象拉洋片之类图像,甚至有时一片空白。明明睁着眼睛,却如同深度睡眠一样舒服。回过神来一想,如果天堂里的人每天都是这种精神状态也挺可怕的吗。
Lamu有个小镇,镇上有间小博物馆,里边竟然有些很粗糙的青花瓷,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国货(当地人估计还没学会做旧这门手艺),仔细看下边的解释,说这是中国明朝时有一航海舰队远航至此,留下的物件。天哪,郑和都到过这里,那是六百年前的事吧,难以置信,当年那些巨大的宝船靠近岸边的时候,居民们是不是以为外天来了神仙?现在这里还有人见到我就说他也是旅游攻略网,是真的吗?郑大人容许手下上岸泡妞吗?有人因此得艾滋病吗?郑和的舰队最后为什么停航了?造船的图纸和航海图都被谁销毁了?这一切真是太神了。
天堂里还有一样东西很好玩,就是各家民宅的大门。这是一种很厚实的木头门,门上的雕花受伊斯兰建筑风格影响,多是繁琐的几何图案。带我们走街串巷的大叔说,这门很重要,这里的居民多是说斯瓦西里语的穆斯林,传统的很,男女有别,生人来访,如果男人不在家,访客是万万不能进院的,只有隔着门缝和女主人对话,谁也看不到谁。其实看见也看不到什么,因为妇女们大都穿着黑色的长袍,从头到脚都遮着,只露出眼睛,而那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也能让人浮想连篇。